上周五，美国最高法院推翻了罗伊诉韦德案(Roe v. Wade)，还不到80分钟，内科医生妮莎·维尔玛(Nisha Verma)的手机就接到了另一位妇产科医生发来的紧急短信，这让她屏住了呼吸。
威斯康星州的一名妇女怀了一个无脑畸形胎儿，这是一种致命的先天缺陷，大脑和头骨的部分缺失。由于堕胎在该州可能是非法的，诊所取消了她当天晚些时候的堕胎预约。但强迫她继续怀孕是残忍的，而且有并发症的风险。我该怎么办?医生写道。
当中西部其他地区的同事们纷纷为州外诊所提供线索时，维尔玛在心里把这个案例加入了她越来越多的灰色地带的名单中，在这些灰色地带，新的堕胎禁令未能抓住现代医学的复杂性，让医生们陷入困境。
“有太多悬而未决的问题，”亚特兰大的妇产科医生维尔马说。在亚特兰大，一项为期六周的堕胎禁令可能很快就会启动。“这个决定造成了混乱和恐惧，因为我们知道医学上该怎么做，但我们不知道根据法律我们能做什么。”
高等法院的决定将管制堕胎的权力重新下放给各州，这意味着现在有50个州采取了不同的方法，每个州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和解释，在什么时候堕胎是适当的，什么时候堕胎是犯罪。
图:堕胎在这些州是被禁止的。其他人也会效仿。
过去几天，美国妇产科学会(ACOG)与许多其他专业组织和医学期刊一起警告称，该裁决将影响堕胎以外的医疗保健，给患者带来新的风险，并可能增加孕产妇死亡率。医生们对包括流产和体外受精在内的情况的影响表示担忧。该组织表示，医学实践将被重塑，甚至被“没有科学依据或证据基础的法律”所抵触。
即使是反对堕胎的妇产科医生也承认医学上的细微差别。
印第安纳州医生、美国反堕胎妇产科医师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Pro-Life Obstetricians and Gynecologists)董事会成员克里斯蒂娜·弗朗西斯(Christina Francis)在接受采访时说，“有时临床情况不清楚”是否有必要终止妊娠。但弗朗西斯说，在禁止选择性流产的天主教医院工作期间，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够在医学上必要时通过移除妊娠组织进行干预，比如胚胎在子宫外植入而无法存活的异位妊娠。
弗朗西斯说:“这将是一个教育过程。”他解释说，许多医生都接受过在怀孕时优先考虑母亲的培训，但现在他们必须平等地考虑母亲和胎儿的两种生命。“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的双手被束缚在照顾我的病人身上，除了提供优质的医疗服务。”
最高法院判决罗伊诉韦德案的6条要点
肯塔基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南达科他州这三个州在最高法院做出裁决后立即禁止了这一程序。(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律在三天后被州法院否决，听证会定于下个月举行。)其中十个州的触发法已经生效或将在未来几周内生效。其他十几个州在罗伊案之前已经有了可以迅速启动的禁令或限制，或者倾向保守的立法机构一直在辩论这些禁令或限制。在威斯康星州，1849年的堕胎禁令是州法律的一部分，尽管民主党总检察长表示他不会执行该禁令，但周五诊所暂停了服务。这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全国一半的地区可能不再选择堕胎。
Verma是ACOG的一名成员，他是乔治亚州医生团体组织的roe案件后特别工作组的成员。他说，在他们的讨论中有一个警告，即即使是对孕妇进行麻醉或化疗等常规治疗或程序，也可能使医生面临被起诉的风险，因为可能会对胎儿造成伤害。她想知道，“当怀孕病人的阑尾破裂时，外科医生是否会害怕介入，因为他们可能无意中结束了妊娠?”
维尔马说:“我们把这看作是一次灾难应对。”“我们处于紧急状态，这是一场灾难。”
即使在罗伊案被推翻所引发的动荡之前，由于决策压力大、手术风险高，妇产科也被认为是最具挑战性的医学专业之一。美国正面临着数千名妇产科医生的短缺，许多县甚至连一个医生都没有。
新的生殖环境可能会进一步阻碍医科学生在未来从事这一领域的工作，并且由于新的禁令，所有实习生的知识都存在漏洞。在《妇产科学》(Obstetrics & Gynecology)上发表的一项研究中，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助理临床教授Kavita Vinekar和她的合著者发现，大约一半的住院医师将在已经或预计将限制或禁止堕胎的州工作;住院医生将不再有机会接受这种培训，尽管这是研究生医学认证委员会的要求。
维尼卡尔解释说:“在我们的政治气候下，堕胎护理和产科护理分在不同的范畴。“但在临床上，这些领域都是相互关联的。”
在距离博伊西约100英里的爱达荷州麦考尔镇，家庭医生凯特琳·古斯塔夫森包办了一切——从照顾老人、急救创伤到接生婴儿。
堕胎禁令将于30天后在她所在的州生效。古斯塔夫森说，她已经把州法律读了100多遍，但仍然不明白什么是允许的，什么是可能让她入狱的罪行。
她说:“每读一次，我都更加困惑。”
几周前，一名妇女在怀孕初期就破了羊水，那时胎儿还远未发育成熟。在这种情况下，医生通常会建议女性，她们有败血症的风险，一种全身感染，让她们决定如何进行。有些人选择堕胎，而另一些人则等待——但等待的时间越长，危及生命的并发症的风险就越长。古斯塔夫森说，她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以给这位女士一个选择。但禁令生效后，下一个类似情况的病人怎么办?
爱达荷州的法律长达1.5页，比大多数州都要长，其中包括对一些术语的定义。但从事医生工作20多年的古斯塔夫森说，像“为未出生的孩子提供最好的生存机会”这样的短语没有明确的医学定义，可以有不同的解释。法律确实对强奸或乱伦的禁令有例外，但在这种情况下寻求堕胎的人必须向医生提供执法机构的报告副本。
古斯塔夫森担心这个障碍太高了。她说，很少有人愿意做这样的报告，医生也很难评估报告的真实性。
“我个人必须咨询律师，这将造成进一步的延误，”她说。
此外，她解释说，许多与怀孕有关的并发症——包括感染和先兆子痫，其中血压会急剧上升——涉及到逐渐下降到危及生命的状态。目前尚不清楚，在该州允许堕胎以挽救母亲生命的例外规定生效之前，病人必须病到什么程度，病人才有资格终止妊娠。
古斯塔夫森说，新法律将导致“医患关系的彻底破裂”，因为它涉及生殖健康保健。
她担心律师和法庭可能需要几年时间才能解决这些问题:“这不会是短暂的。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
与此同时，医生们也不知道他们可以采取哪些合法措施来保护怀孕病人的生命。
在纳什维尔，梅哈里医学院(Meharry Medical College)的医生爱德华·希尔斯(Edward Hills)预测，医生将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考虑“在法律挑战中为自己辩护”。梅哈里医学院是一所历史悠久的黑人大学。
“这会让事情慢下来，”希尔斯说。
田纳西州一项几乎全面的堕胎禁令将在一个月后生效，但该州总检察长已经提交了一项动议，要求更快地实施这些限制。
希尔斯担心，在没有心跳的明显流产的情况下，在新法律生效后，医生可能仍然需要第二个人来确认超声波，“以防一个治安维持者出现”，并指责医疗提供者错误地进行了堕胎。
希尔斯在1974年完成了医生实习，那是在罗伊诉韦德案(Roe v. Wade)使堕胎权在全国合法化的第二年。他说，他看到过一些女性试图自己管理堕胎的“可怕事情”。美国已经是发达国家中孕产妇死亡率最高的国家之一，贫困妇女和有色人种妇女的死亡率尤其高。他不仅担心她们的死亡风险，还担心她们未来生育的能力、她们的心理健康、她们的社会经济状况，以及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孩子的命运。
“这些人是我最担心的，”他说。“作为妇产科医生，我们无法保护这些病人，这让我们感到心碎。”
在一些州，推翻罗伊案的判决正值立法者就可能的堕胎禁令进行辩论之际，这让医疗服务提供者处于一种不确定的状态。在内布拉斯加州，今年夏天的立法机构特别会议预计将讨论堕胎问题，此前的一项法案规定，任何人为了终止“未出生婴儿的生命”而实施手术或提供药物都将被定为重罪，该法案仅以两票之差未能通过。
内布拉斯加州的生育专家伊丽莎白·康斯坦斯(Elizabeth Constance)担心，该州立法者正在考虑的堕胎禁令草案的措辞过于宽泛，可能会使精子和卵子在实验室中结合的体外受精变得更加困难，甚至可能被视为非法。这一过程会产生大量未使用的胚胎，而LB 933法案将生命定义为受精之始。
推翻罗伊案可能会使体外受精更加复杂，成本更高
“从决定宣布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康斯坦斯说。病人们想知道他们是否还能继续接受生育治疗，或者他们是否应该担心他们的医生会因为帮助他们而被定罪。
康斯坦斯说，政客们需要寻求医学专业人士来理解他们在法案中使用的“语言的广泛影响”。
“每句话都很重要，”她说。
美国的堕胎准入
追踪美国的堕胎途径:在最高法院驳回罗伊诉韦德案后，堕胎的合法性留给了各个州。《华盛顿邮报》正在追踪那些堕胎合法、被禁止或受到威胁的州。
堕胎药:司法部对德克萨斯州法官的决定提出上诉，该决定将阻止堕胎药米非司酮的批准。最高法院决定在上诉过程中保留米非司酮的全部使用权限。以下是堕胎药案例中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解释。
Roe案件后的美国:随着Roe案件被推翻，在Roe诉Wade案件前秘密堕胎的妇女感到有必要说出来。其他在严格禁止堕胎的州寻求堕胎的妇女也通过电话、短信和其他文件向《华盛顿邮报》分享了她们的经历。以下是自罗伊诉韦德案被推翻以来来自美国各地的照片和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