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马克·布拉德福德之所以成为美国最令人兴奋的艺术家之一，不是因为他的慈善工作，也不是因为他的传记，也不是因为他的种族或性别认同，甚至，坦白地说，也不是因为他作品的内容——与之相关的故事，他和其他人喜欢说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确实增加了我们的兴趣，我们对他的艺术的可能性和意义的感觉，我并不想低估它们。
但61岁的布拉德福德是一位抽象艺术家。他的抽象画没有什么“纯粹”之处——他的抽象画是一种非常广泛的流派，结合了文字片段和偶尔的具象意象——但这并没有改变这样一个事实，即他的作品的外观，它的颜色、形状、规模和纹理，是它成功的基础。
它看起来怎么样?
柔软的，像旧天鹅绒。破破烂烂的，像沙发上的填充物。暴露在外面，就像剥了衣服的广告牌。被烤焦了，被烫了，湿透了，就像午夜大火后的仓库。色彩丰富的，单色的膨胀,拥挤。连贯的,不整洁。
就像爱一样，意义也随之而来。但它们来得比较晚。首先是作品的视觉和物理影响。在这位洛杉矶艺术家最近在Hauser & Wirth的展览上，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他五年来首次在纽约举办展览。在横跨两层楼的几个洞穴般的房间里，挂着11件巨大的作品，这些作品都是用廉价的材料(彩纸、填缝料、绳子、油漆)制成的，它们经过炼金术的反复加工，变成了跳动的、有美感的金色支气管静脉。
有些作品，如《昭昭天命》，有力地扩展了布拉德福德早期作品中熟悉的主题，使用城市海报和模版信件来唤起经济剥削和公民崩溃。其他的，包括“丛林”和“火”，就像色彩丰富的挂毯，令人信服地将分散的具象元素统一到整体抽象设计中。展览中最引人入胜的作品是《双面》(Two Faced)和《美洲虎约翰尼》(Johnny The Jaguar)的双联画，这幅画色彩复杂，几乎难以形容;还有《美洲虎约翰尼》(Johnny The Jaguar)，一大片丰富的粉红色和金色，在接近底部的地方(但巧妙地伪装了起来!)，出现了一只喘气的美洲虎。
楼上的大画廊里有一幅布拉德福德本人的放大作品，这是基于他身体的3D扫描，他以“死亡坠落”的姿势躺在地板上，这是同性恋舞厅文化中流行的一种姿势。这个雕塑与楼下的一段视频进行了尖锐的对话——这个12岁的艺术家在一个家庭电影中假装被子弹击中的超8镜头循环播放。我喜欢在这两幅自画像的明显的简单中隐藏着一种有趣的讽刺和一种深刻的死亡政治感。
但布拉德福德的“绘画”——实际上是密集的、垂直方向的粘性、浸湿的纤维物质的堆积，这些物质经过擦除、积累、覆盖和更多的擦除——使他成为一位如此引人入胜的艺术家。
自从布拉德福德成为当代艺术巨星以来(他在2021年底上了《60分钟》(60 Minutes)节目，并在2017年代表美国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关于他的大部分讨论都集中在他作品的社会和政治内容以及他的慈善工作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现象几乎合二为一，导致创造了一个新的术语来描述布拉德福德所做的事情:“社会抽象”。也就是说，抽象艺术——以及抽象艺术家——与社会和政治息息相关。
我不确定一个新术语是否完全有必要。但是，自从菲利普·加斯顿(Philip Guston)从他精致、轻薄的战后抽象艺术转向上世纪70年代笨拙、具象、涉及政治的艺术以来，50多年来，抽象艺术一直受到无声的指责，社会抽象的概念是对这种指责的反驳。
加斯顿担心在不公正和暴力的背景下画什么都没有的画会有什么影响。他清楚地表达了抽象的道德危机:“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写道，“坐在家里，看杂志，对一切都感到沮丧和愤怒——然后走进我的工作室，把红色调成蓝色?”换句话说，我怎么能继续创作无视时代政治紧迫性的艺术呢?
布拉德福德简单而有力的答案是什么?我不会忽视它的。多年来，他的作品故意模仿被破坏的地图、图表、地名列表和广告牌，他的抽象作品触及了从艾滋病危机、卡特里娜飓风(Hurricane Katrina)的影响到“大迁徙”(Great Migration)和洛杉矶中南部部分地区的经济破坏等方方面面。
与此同时，令人钦佩的是，布拉德福德一直保持着一种感觉，即艺术在现实世界中做出改变的能力是有限的。因此，即使他的艺术触及了重大问题，他也会利用从一个超负荷的艺术市场获得的收入来帮助其他人找到解决社会问题的办法。他的慈善工作，除其他事项外，还支持了培养青少年进入成年期，这是一个务实的项目，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
一直以来，布拉德福德都意识到在他的作品中加入故事对当代观众的重要性。根据画廊的一份声明，Hauser & Wirth展览的总体叙事围绕着“流离失所和掠夺力量，这些力量以被危机驱使的人口为食”。《美洲虎约翰尼》中的美洲虎就是这些掠夺性力量的象征。“约翰尼就是艾滋病，”布拉德福德说。“约翰尼是三k党。约翰尼是上帝，是在讲坛上告诉我有罪的牧师。”
其他一些作品的标题引用了约克纳帕塔法县，这是威廉·福克纳除了三部小说之外的所有虚构的密西西比背景。另一些则暗指20世纪前几十年新墨西哥州的黑人自耕农殖民地“黑王国”。一系列的作品唤起了大迁徙的范围和规模，大迁徙是20世纪美国最引人注目的国家故事之一。
这一切都有些讽刺意味。截断艺术的叙事功能曾经是抽象的全部意义。抽象画具有强烈的精神和乌托邦渊源，但其创作最深刻的灵感来自音乐。它的创始人想要摆脱对现实世界的从属关系，让形状和颜色像音符一样成为自己的语言。
然而，今天，围绕20世纪早期抽象的精神和乌托邦修辞不再有分量。战后抽象表现主义者的存在主义哲学受到广泛嘲笑。而由罗杰·弗莱、克莱夫·贝尔和克莱门特·格林伯格开创的形式主义批评语言，几乎已经消亡。人们一直在创作抽象艺术。但是，像爵士乐一样，除了提升室内氛围之外，这种追求缺乏明确的目的，很难与时代精神联系起来。
布拉德福德帮助了抽象化的复苏。他赋予了它新的重要性、紧迫性和相关性。但我认为，他主要不是通过求助于“社会抽象”这个有点脆弱的概念来实现这一点的。他通过发展技术和材料，极大地扩展了抽象的可能性，无论是形式的还是诗意的。
他的发明并非凭空而来。它们是经过多年的实验，在仔细研究了Agnes Martin、Robert Rauschenberg、Jasper Johns、Norman Lewis、Jack Whitten、Mimmo Rotella和Jacques villegl
布拉德福德的艺术表达了他自己，他的历史和他的环境。这很明显包括他作为黑人和同性恋的经历。这些故事是真实的，它们很重要，它们是作品的一部分。但也有一些即兴的东西，有时，布拉德福德引用某些更切题的叙述的方式，令人放松地漠不关心。“我只是用自己的幻觉方式编出来的，”他最近在接受雪琳·伊菲尔(sherilyn Ifill)采访时说。
媒介并不总是信息。但布拉德福德对彩色纸的使用是关键。他最近说，纸是“无情的、不透明的”。你必须把它打得透出里面的东西。”换句话说，它有一种内在的揭示与隐藏的辩证法。这种辩证法是布拉德福德的一部分;它是我们所有人的一部分。被误认为不是你的人(或者不完全是，或者不是一直都是)是一种解脱。
布拉德福德在他的作品中加入的故事，虽然不完全是诱饵，但它们保护了最初吸引他去抽象的自由:保持不分类的自由;随心所欲;随心所欲;要说话，要关心，要爱，但也要沉默和遥不可及;继续创作“虚无之画”(威廉·黑兹利特(William Hazlitt)这样描述特纳(J.M.W. Turner)晚期的抽象海景作品);像烟雾一样，逃离身份的牢笼。
从这个意义上说，布拉德福德或许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一个永远都在逃避现实的艺术家。也许，布拉德福德还有更多的实质内容。
马克·布拉德福德:《你不必告诉我两次》将于7月28日在纽约Hauser & Wirth举行。hauserwirth.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