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好的运行，因为它持续。这座四四方方的灰色花岗岩建筑位于纽约上东区，由马塞尔·布鲁尔(Marcel Breuer)设计，从1966年到2015年一直是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的所在地。这是一个多刺但优雅的艺术欣赏场所，简朴但出奇地舒适，尤其是对于那些对周围社区如此炫耀的财富过敏的人来说。楼上有一扇面向麦迪逊大道(Madison Avenue)的窗户，方形单片眼镜上有一个棱角分明的眼睛，这有点自相矛盾:一座堡垒，既能邀请你进去，又能挡住世界。
惠特尼博物馆迁出后，布鲁尔大楼作为博物馆迎来了辉煌的秋季篇章。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在2021年之前一直在这里举办特别展览，并投资了约1500万美元来整修这里。后来，弗里克收藏馆(Frick Collection)在翻修第五大道的大楼时，开始把这里作为临时住所。它被称为弗里克·麦迪逊，这些藏品将在那里展出到2024年3月，这次经历发人深省。摆脱了弗里克镀金时代故居的浮华建筑风格，艺术获得了新生，每幅画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是作为装饰整体的一部分与其他画作纠缠在一起。
大都会布劳伊尔博物馆为一座宏伟的现代主义建筑赋予了新的生命
但这座建筑现在已经以1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国际艺术品和奢侈品经纪公司苏富比(Sotheby’s)。2025年9月，它将作为这家拍卖行巨头的首映式画廊空间重新开放。苏富比将保留目前位于约克大道的纽约总部大楼，该公司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它将聘请一名建筑师，“对内部空间进行敏感的评估，并保留大楼引人注目的大堂等关键元素。”公司发言人卡琳娜·索科洛夫斯基(Karina Sokolovsky)在给《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的电子邮件中没有对这一声明补充新的细节，但她表示，作为苏富比新画廊的所在地，布劳伊尔大楼“将继续免费向公众开放”。
“向公众开放”的建筑与公共建筑之间存在着重要的区别，这种区别或许可以解释，在拍卖消息传出后，艺术爱好者在社交媒体上明显流露出的悲伤。如果你倾向于用“艺术世界”这个词来指代一切，从大型拍卖行和国际艺术博览会，到公共博物馆、学术界的学术机构和专业策展人，那么苏富比的收购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因为它可能被卖给私人，用于一些非艺术世界的用途。但是，如果艺术市场看起来像是艺术界的一个更有限、更精致的定义——专注于艺术、艺术家、博物馆、非营利艺术组织以及艺术爱好者和鉴赏家的激情——那么苏富比对这座建筑的占领是不可能庆祝的。
是的，仍然会有艺术品展出，公众也会被邀请去观看。但布鲁尔将不再是公共建筑。对公众的邀请现在是有条件的，而且邀请的目的是商业的，为即将被埋入财富洞穴的艺术品制造轰动和市场氛围，这些艺术品可能会在数十年或数百年的时间里远离公众的视线。博物馆的存在是为了保存文化;艺术市场的存在是为了从商品交易中获利。去布鲁尔就像去守灵一样。
对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来说，艺术市场充其量是一种必要的邪恶，它为世界上一小部分艺术家提供了生计。它还驱使太多优秀的艺术家对自己的作品进行重复，并产生一种压抑的、自我意识的品牌意识，这种意识往往充满了对资本主义机制的防御性讽刺，而正是资本主义机制让艺术家变得富有。艺术市场感觉像是真正艺术的“另一面”，与我体验艺术的方式完全无关，我几乎从不知道任何特定作品的价格。
惠特尼博物馆放弃了旧居，搬到了市中心的新居
对博物馆持批评态度的人说，他们会感到不受欢迎。它的建筑可能太雄伟了，票价也太高了。这种体验的氛围、不成文的规则以及对行为和着装的期望也可能令人生畏。但我也会对商业艺术画廊说同样的话，我觉得它和有些人觉得博物馆一样令人讨厌。我几乎肯定买不起展出的任何东西——即使我很想买——这让我的体验有点像走进一家高端精品店，却发现最便宜的东西是一条售价1200美元的薄围巾。
在这种空间里，真正的欢迎是留给那些买得起产品的人的。对我们其他人的欢迎是暂时的。博物馆可能不会每次都用正确的语气，但它们今天表达的欢迎是真诚的。
将该建筑转让给苏富比也是一种象征性的转变。博物馆当然依赖于财富的聚集来建立藏品和维持其使命，而艺术家对贪婪并不陌生。但是，博物馆文化在很大程度上被那些财富之外的人所殖民:学者、策展人、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很多时候，公共机构不得不向富人示好，但聪明的公共机构说的是更广泛受众的语言。另一方面，苏富比把“艺术”和“奢侈品”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好像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区别。
苏富比首席财务长贝雷比(Jean-Luc Berrebi)在公布拍卖消息的同时发表的声明中明确表示了这一点。“位于黄金地段的建筑风格显著的房地产是我们扩大和增强全球足迹的战略的关键，以满足藏家的需求。”注意:“在收藏家所在的地方会见他们。”声明的其余部分充满了关于“全球网络”、“大卖场”和“客户体验”的营销噱头。
这种语言不仅刺耳，而且表达了一种世界观，与大多数居住在更小、更精确定义的艺术界的人的思维方式相反。较小的艺术界怨恨较大的商业艺术界，但以一种特定的方式，没有所谓的怨恨，而是基于嫉妒和摇摇欲坠的自尊。曾经以布鲁尔建筑为代表的艺术界憎恨商业艺术界，因为事物的商业方面只是把艺术弄错了。它不能以任何有意义的方式理解艺术的目的或真正的体验。
我记得我年轻时去过布鲁尔，感觉在那里很安全，远离了纽约的其他地方，那里充满了喧嚣和野心。入口通过地下花园和咖啡馆上方的一座小桥进入。它是一道护城河，保护着自己不受周围满是价格高得离谱的古董店、有门卫的建筑和餐馆的影响，这些餐馆会让你一个月的食物账单一下子就花光。进入的实际条件不是入场费，而是你对体验的态度。穷而忙碌总比富而无聊好，如果说这种世界观中有某种自我膨胀的话，那也是一个以年轻的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和可怕的酒店大亨利昂娜·赫尔姆斯利(Leona Helmsley)等人闻名的城市的一种生存机制。
布鲁尔建筑的简朴——它现在很好地服务于弗里克的收藏——不仅仅是一种建筑风格，而且是其公共信息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切都被提炼出其本质，包括建筑似乎对游客的需求。这不是一个崇拜艺术的地方，而是一个更难的地方:认真对待它，不受世界的干扰。当一个人透过布鲁尔精心布置的那些奇特的窗户瞥见外面的世界时，感觉不真实而琐碎，就像在电视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商业广告，声音被关掉了。
布鲁尔大楼坐落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面积只有98英尺乘125英尺，因此显得更加神奇。通过将入口从街道上拉回，并延伸其上方的上层，布鲁尔最大化了可用空间和与城市的分离感。通常，随着建筑的上升而向外延伸的建筑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仿佛上层建筑在地面上的延伸是为了监视，就像监狱院子里竖起的警卫塔一样。但布鲁尔倾向于他的设计的堡垒般的含义，认为在一个摩天大楼和巨大的基础设施的世界里，博物馆应该“是一个独立和自力更生的单位”。
这座建筑给人一种防御的感觉，但它是在保护正确的东西。现在，它是一家提供量身定制客户体验的公司投资组合中的一个重要地点。如果你愿意，到2025年来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可以听到一个与布鲁尔试图在这个宏伟的现代盒子中嵌入的价值观完全不同的艺术世界的喋喋不休和话语。
